It's me

這個世界上，比我不幸的人真多！

我靠在小七前面的玻璃窗，點一根菸，惆悵地望著一旁坐著輪椅販賣刮刮樂的老先生。

這間小七我常來，我的晚餐幾乎都在這裡解決。夜班的店員是個未滿20歲的男生，頂著一顆爆炸頭很引人注目，不過最特別的是他的笑容，一笑就看見虎牙，可惜他不常笑。

菸滅後，我過去買一張刮刮樂，千元大鈔遞出去說不用找。

那張刮刮樂，我夾在遺書裡。

「走吧！」我撫摸著腹部說。

*

從小就沒有父親的我，曾經以為我媽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。

小時候，我半夜生病，剛下班的她會拖著疲憊的身體跑去離家很遠的市區找24小時的藥局；唸書時，我被同學欺負，她會抱著我說：「爭氣點，有媽媽在妳身邊」；大學聯考失利了，她也沒責怪我，說盡力就好。

直到大二放暑假回家，我告訴她我懷孕了。

「賤女人！」她惡狠很的賞我一巴掌，從那一刻開始，我再也看不見我母親的模樣。

我從來不知道媽媽的指甲可以又尖又長，在我的臉上刮出幾道血痕。

直到隔天她打開房門，我一直跪在她房門前求她原諒，以為她會心軟，以為當她看到我臉上的傷會後悔、擁著我痛哭，可是她沒有。

她說：「不要用妳骯髒的身體擋在門前。」

她一開始對我總是話中帶刺，眼神透露出赤裸裸的鄙視，到後來乾脆對我視而不見。

*

我的初戀在高一，和L交往兩年多。

L像鄰家大男孩一樣，他包容我17歲的任性，我們在一起的日子雖然平凡但很甜蜜，我一直希望可以跟他一輩子。

有一天，中午飯後我們翹了午休到學校的頂樓聊天，聊到小時候，他說他以前是個大胖子，後來跟喜歡的女生告白被取笑，發憤要減肥，如今減肥成功了。我聽了之後很感動，他願意把這些事告訴我，我告訴他我感同身受，其實我一直為ED所苦，既想擺脫又不得不依賴，常常因為食物帶來的罪惡感擾亂。

那天下午，不僅全班都知道，連其他組的班級也都對我指指點點。

站在走廊上，隱約聽得見別人說：「她男友說她會ED耶！好噁喔！」

我告訴自己，我不會再對第二個人這麼誠實。

*

第二任男友J是社會人士，也是我大學同學莉兒的哥哥。J花了半年多的時間接近我、卸下我的心防，我像公主一樣被捧在手中。

交往的第11天，我們和莉兒、其他同學一起去夜店。結束後J帶我回他家過夜，我在酒精濃度高的情況下和他發生關係。

醒來後我依然記得他粗魯的行為，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強姦，因為他不管我說不要。

我想，依照我的道德觀念，我非他不嫁了吧？

他沒有不好，何況我們又是在熱戀期。

可是我對他了解多少呢？我好不甘心，我的第一次是如此殘忍的回憶。

J說：「每對情侶本來就會發生性行為的，妳要去習慣它！」

我乖乖聽話，我把他當我的天。

後來他和女生出去吃飯，他說只是聊天，叫我別多想，我乖乖聽話。

後來他和女生出去看電影，他說因為他很無聊，叫我別多想，我乖乖聽話。

後來，我在莉兒的數位相機裡看見他和一個女孩半裸的親密照，我不知道該不該別想。

我默默哭了一個禮拜，終於下定決心自己可以微笑地告訴他「我祝福你們，我們分手吧！」的那一天，我暈倒了。

我醒來的時候人在醫院，是室友夢琳送我過來的。

「貞...」夢琳的臉色應該和我差不多慘白，聲音說不定還比我虛弱。「醫生說妳...可能懷孕了。」
 

我聽了暗驚，難怪這兩個月一直不見小紅來。

但是，已經打算分手的我居然懷孕了，該怎麼辦？

「能怎麼辦？」J的臉上掛著一貫的溫柔，「傻瓜，小孩再生就有了，難道妳現在就這麼急著要嫁給我嗎？」

「沒....」我不知道我該開口問那個女生是誰，還是問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？

J的口氣像是在討論等會要吃什麼的話題般輕鬆，「找一天去拿掉吧！早點拿才不會太傷身體。」

J安撫我，說找個我沒課的時候陪我去診所。

最後是夢琳陪我去結束這場惡夢。

J沒有接我電話。那幾天我像個瘋子自虐。

那段日子我曾經摔過他手機、把他手機跟MSN的異性全部刪掉，看見他和女生講話就哭，我求他不要再做對不起我的事，他說
「好」，但他做不到。

我沒有和J分手，他也沒和哪個女孩在一起過。

他身邊的女孩不是同一個。

有幾次沒跟他說就跑去找他，還沒打開房門就聽到呻吟聲，我默默回家看韓劇。

也許我曾經愛過他，我以為那是愛，而我被自己自以為是的愛挾持，對J的對待悶不吭聲。

在我發現自己懷第四胎後，夢琳問我：「一個女人一輩子可以拿掉幾個？妳為自己的身體想過嗎？這種男人妳敢托付嗎？」

我想起血在我兩腿間流出來的畫面... 我想起我媽媽，我想念她溫暖的雙手。

*

「媽，我想把他生下來，我想像妳一樣當個很棒的媽媽。」這句話，我沒有機會對媽媽說。

我不希望我的孩子跟我一樣被鄙視、跟我一樣沒人愛。

-END

最後結束得很隱諱，雖然我的小說是自給自足，不過多少還是怕影響到別人。

自殺是傻的，別想不開喔→請跟著我說